杂乱的学校投稿,被毙掉的一篇
我自灰烬中永生
旻之渔
二百一十六年前的二月尽头,雅各宾派为路易十六开辟的送葬台上的血迹还未完全干透,拿破仑带着无限荣耀匍匐在剔透的皇冠之下,动荡的法兰西似乎在没有意识到一位将在未来法国掀起波澜的人物的诞生。
维克多·雨果,他用整个生命贯穿了法兰西的风雨革命,直至共和政体自议院中人民的意志里脱颖而出。
他的一生太过风光,太过理想,太过辉煌也太过漫长,短短一千字左右的论述所带给诸位的不过是他华丽绸绒长袍的冰山一角的。
但幸运的是,雨果是一位作家。作家总会在作品中多多少少掺杂自己的影子,作者自身可能隐匿在作品里的任何一个角落,无论是酒吧灯台的暧昧烟圈,还是教堂穹顶诸神流泪的眸眼——因此,我们不妨从他文学王国里囤积的璀璨群星中探臂拦一只,以此来寻迹二百多年前宛如神明的人的倒影。
不知道维克多写下《Les Misérables》这一行充满戏剧意味的标题时,是否意识到这一部作品不仅会在他接下来在世的二百多年被赞颂如繁花,还会在此后的二百多年被世代铭记。
《悲惨世界》简要来讲是一个关于人性救赎与挣扎的故事。与大众熟知的《巴黎圣母院》可以说从头至尾贯穿的悲剧性不同的是,《悲惨世界》的悲剧性在剧情的不断转折下渐渐化险为夷,最终人物也算得到了一个相对圆满的结局。
冉·阿让作为主角,自然而然承担起了书中大多数的情感冲突与戏剧性悲剧。他自身也是人性的一个淋漓尽致的体现。
故事始于冉因为饥饿而将要被死神夺去生命的小侄女,冉在犹豫下偷了一片面包,却被严苛的法官判了五年刑罚,期间,冉不堪忍受多次试图逃脱,却屡屡失败,最终五年刑罚成为十九年的漫长折磨。
冉在出狱后,面临的是无休无止的歧视与不公,心灰意冷的他再次走上歧途,挣扎着拿了收留自己的米里哀主教的银器。
冉的命运行至此时出现了一个重要的转折点——米里哀主教,这个脱胎于现实人物,代表雨果浪漫与仁爱理想的角色,用自己的行为打动了被迷雾横行世道所蒙蔽心灵的冉·阿让。他的仁慈与正义通过银器晶亮的表皮一路顺延至冉·阿让的四肢百骸。
冉在此时,发出了对自身和世界冲突的歇斯底里的挣扎:
“And the night is closing in,As I stare into the void,To the whirlpool of my sin,I'll escape now from that world,From the world of Jean Valjean,Jean Valjean is nothing now。”
“Jean Valjean is nothing now!”这样简单却有力的一句话,宣告了此后故事中冉坚定的信念与被救赎的灵魂。
芳汀在此时用瘦弱的臂膀撑起故事第二幕,围绕着她与冉的纠葛自此贯穿至结局。
芳汀代表了对未来无限憧憬的却又无知农村女孩的形象,在那个明明算是开放又绚丽的年代,对妇女的荡妇羞辱却丝毫不手软。
她用汗水换来的金钱被认为沾染了不洁,芳汀因为被发现了私生子的秘密而被工厂排挤。她为了养活自己的女儿甘愿卖掉一头秀发与牙齿,却仍要被巴黎上空灰暗的团云给扼杀。
冉在这时救了走投无路的芳汀。
故事流淌在这时,第二个重要转折出现了。芳汀在反抗调戏她的恶少时被逮捕,冉为了救她被多年前严苛的警官所认出。一个无辜的瘦骨嶙峋的老头又被错认为冉,冉在备受良心煎熬与现实挣扎后决定公布自己的真实身份。
芳汀目睹了自己的救世主被再次下狱,精神受了极大的打击,她歇斯底里控诉着,咆哮着,哭喊着,最后为自己信念的崩塌而失去生命。
冉再次从监狱里逃脱,解救了备受折磨的芳汀之女——珂赛特。
冉如父亲般在此后照顾珂赛特,但命运很明显没有放过他们,亦或者,在雨果眼中,这个世道就当如此,人卑贱又伟大地不断与一切可抗争之物抗争。
珂赛特遇到了心仪之人——由保皇派到共和党转变的马里尤斯。马里尤斯的命运轨迹与当时法国接连不断的革命紧紧相连。他与珂赛特的相爱也预示着冉将与革命发生碰撞与交汇。
在街垒战役中,冉救了马里尤斯,也救了曾经一度想要致他于死地的警长贾维。后者为他的英勇而感动,前者却因为在知道他曾经是狱囚后疏远了原本深爱的珂赛特。
故事到这里并没有戛然而止,而是安排了马里尤斯知道了冉·阿让是在战役中救了自己的恩人,懊悔不已的他来到珂赛特家倾诉衷肠。
此时,冉全部的心思,竟然是拖着病重的躯体询问珂赛特:
“Cosette,my child, am I forgiven now?Thank god, thank god, I’ve lived to see this day.”
我亲爱的孩子啊,我被原谅了吗?上帝让我看到你成长,我是多么幸运啊,我最后的长眠,希望能洗清罪恶……
至此,故事落幕。
冉·阿让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是认为自己是有罪的。他将仁慈贯穿了几乎整个生命,用漫长的时光来救赎他触手可及的众生。
《悲惨世界》全书完成可以说是历经坎坷,雨果在当时与政治纠葛不清,全书几经修改与删添,无论在艺术与思想上可以说是无上的瑰宝。
在这一部传世名作中,我们可以透过泛黄的羊皮纸看到雨果用羽毛笔尽头滴落的蓝墨控诉着,歌颂着。他将自己在动荡革命中的感悟与理解付诸笔尖。
同时,在漫长的二百多年岁月中,维克多·雨果与《Les Misérables》都在历史的灰烬中不断被供奉为王,不断重生。